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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坏了心肝的,今日要是不给我东西,我便在你家门口哭死过去!”
“也让我那早亡的男人看看,你们一家老小到底有没有良心!”
祝虞刚刚将驴车赶到家门口,便听见了里面传来的动静。
她皱了皱眉,心头涌起一抹不安。
恰逢隔壁的王大娘出门接小儿子下学,见了祝虞,连忙追到跟前,道:
“哎呀,你们可算回来了!”
“快回去看看吧,你家婶子要借粮,从黄昏折腾到现在了,怎么劝都没用,你家阿爹被她气得从炕上翻了下来,淌了一地的血呢,唉,真是冤孽啊……”
一听到段信出事,祝虞和孟云当即便坐不住了,连忙下了驴车,朝家里小跑而去。
刚进家门,便看见一个细脚伶仃的老妪双手叉腰,站在院中,旁边则是是架着拐杖,面红耳赤的段信。
他腿上绑着的布条已经散了开来,脚下血迹斑斑,显然王大娘并没有夸张其词。
祝虞与孟云对视了一眼,示意她先带段信回屋包扎,自己则是将驴子赶到了院中的柿子树下栓好,道:
“今日不知吹的什么风,竟然将蒋婶婶你给刮来了,怎么也不提前打个招呼,我和阿娘若是知道,今日便不去茶棚了,也好招待蒋婶婶一二。”
然而蒋氏却面色不改,斜斜地瞥了祝虞一眼,哼道:“提前知道?提前知道又能如何,你少在这里假惺惺的,你阿爹是大白眼狼,教出来的你自然也不会是什么好东西,连二斗米都舍不得拿出来,竟然还有脸谈招待,真是笑话。”
此话一出,祝虞脸上便有些不高兴了,不过,那只是一瞬间的表情变化,像蒋氏那样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的,自然发现不了。
她道:“婶婶想要二斗米?未免有些太多了吧。”
“多?”
蒋氏一瞪眼,“我男人要是还在,可不会让我为了这两斗米发愁!”
一听她提起她丈夫,祝虞便头疼得紧。
蒋氏的丈夫段诚乃是段信的兄长,早年间二人一同上山采药时为了救段信不慎坠崖身亡。
守寡多年以来,蒋氏和她女儿段芙蓉便凭借着段信夫妇心底的愧疚做起了甩手掌柜。
屋舍要住最好的,过年要有新衣穿,甚至连她女儿段芙蓉招下赘婿之后的新房,都是孟云和段信掏了多半家底盖的。
对于她,祝虞心里别提有多厌恶了。
只是这人与那些茶客不同,她到底跟段家沾着亲带着故,倘若一个没说好得罪了去,旁人并不会指点祝虞什么,而会说段信和孟云没有人情味,舌头无骨,却伤人无数,她不能让段家从此在十里八乡中抬不起头。
是以,为了养父和养母,她压住了自己心底的火气,继续好脾气道:
“婶婶,并非我们薄情,只是你也知道,今年多雨,收成本就不好,存粮只有一石,除去朝廷的粮税,自家能吃的也不过只有四斗罢了,婶婶张口就要一半,的确拿不出来。”
蒋氏仍旧盛气凌人,“什么拿不出来?你们不是还有四斗呢吗,我还以为你们穷得揭不开锅了。”
此话一出,祝虞眼底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回敬道:“不瞒嫂子,家里的确穷,只是我原先听闻妹妹嫁的夫家很好,爷俩都是读书人,还当过官,想来家里应是有些积蓄换米粮的,怎么如今连二斗米都要嫂子如此费劲啊。”
竹水村的人都知道,蒋氏向来以她女儿的亲事为傲,不管何时何地,总要一脸得意地宣扬她女儿嫁了个如意郎君,只是这位顶顶好的女婿,却是个肩不能挑背不能扛的,连锄头都拎不起来,祝虞这句话,可以说是精准无误地戳到了她的痛处。
但见蒋氏果然面色大变,气道:“阿满,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可告诉你,我家芙蓉嫁的可是进士,与你那山匪不同,日后是要有大作为的,怎能同那些泥腿子一样,在农田里挣扎一辈子!”
祝虞晦暗不明地笑了笑,只道:“婶婶说得是,只是一直这样下去也实在不是个办法,也容易伤两家和气,不如这样,婶婶将家里的五亩地过给我,由我阿爹和大哥耕种,这样一来,家里的地多了,粮食收成也自然就上去了,到时候婶子再想要粮食,岂不是能轻松很多?”
蒋氏却差点没被她这些话气得背过气去,她不住地抚着自己的胸口,指着祝虞的鼻尖破口大骂,“你这个黑心的丫头,你这意思是要分家了?”
“好啊,好啊,好啊!
你比你阿爹心肠更恶毒,见我们孤儿寡母的好欺负,就把主意打到我家那五亩田地里去了,活脱脱一个强盗,难怪山匪能瞧上你!”
她的声音越来越大,将从河边洗完衣服往家里走的妇人们全都吸引了过来,她们在段家门口围成一圈,开始了无尽的交头接耳。
蒋氏见此,心中十分得意,她原本就是想用这种方法逼得段信和孟云下不来台,最后只好拿出两斗米,自己咽下这个哑巴亏。
殊不知,祝虞在等的,恰恰就是此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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