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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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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楼上的人都呆了，一个个僵尸也似的

只卜守茹不慌

卜守茹搁下手中的包子，用放在桌上的绢帕揩了揩手，平淡地问那连长:&ot;是在这儿把我办了，还是找个避人的地方办呀?&ot;连长道:&ot;好个卜姑奶奶，还真有点胆气!&ot;

卜守茹笑笑:&ot;不咋，没你们王督办胆气大，他敢用连珠枪成百成千的扫人，我这姑奶奶就不敢!&ot;

连长哼了一声:&ot;你他妈还敢妖言惑众!&ot;

卜守茹不再睬那连长，像啥也没发生一样，又对仇三爷说:&ot;你老唱呀，咋不唱了?就是马上死，我也得听完你老的歌哩!&ot;

仇三爷这才接着唱道:

哥哥我迎轿吹吹打打入洞房，

洞房亮亮我拥着妹妹心慌慌

十年相思我等呀等呀等得苦，

为今日，我抬散了抬散了多少日头和月亮……

仇三爷唱得痴

卜守茹听得痴

愣在一旁的连长觉着自己受了轻薄，任啥没说，悄悄走到仇三爷身后，手一抬，把盒子炮对着仇三爷的花白脑袋搂响了，只一枪就永远打断了仇三爷的歌声……

打毕，连长把枪瞄着卜守茹，对卜守茹说:&ot;这下没心思了吧?走吧，我的卜姑奶奶，俺会办大人要见你!&ot;卜守茹整了整鬓发，轻缓地立起，让身边的人替她系上那袭红里黑面的斗篷，又瞅着倒在一边的仇三爷对赵管事交待说:&ot;把……把三爷葬……葬了，要厚葬，替……替我多烧两把纸……&ot;言罢，任谁没看，抬脚就往楼下走

一楼人叫着姑奶奶，都哭了

第二十五章

这屋不是监号，却是会客厅，蛮大的，四周都有窗子

窗上的窗帘都没拉严，夕阳白亮的光正从西面的窗帘缝里挤进来，斜长一条，径自铺到茶桌前

尘土在光中飞扬，给静止的空气造出了几分无声的喧闹

正墙上有个带抱春鸟的大挂钟在滴答滴答走，看上去听上去都很乖

桌上有茶，还热着，白生生的水汽烟也似的飘，‐‐这让卜守茹生出了联想，卜守茹在那飘缈的水汽中看到了她被烧的轿……呆了只一会儿，门就开了，连长和几个挎枪的兵走进来，先把窗帘全拉开，放进了许多光，弄得屋子一下子很亮后又于刺眼的亮中走到卜守茹面前，说是金会办立马到，要卜守茹放老实点

卜守茹没理

连长恼道:&ot;你轻薄我这个小连长行，要敢轻薄金会办，真就活到头了，眼下修路，金会办说一不二，王督办都听金会办的&ot;连长的这番话刚说完，又有几个兵拥着一个约摸四十出头的中年汉子进了屋

中年汉子没穿军装，穿的是洋服，粗且短的脖子上打着领带，脚上穿着白皮鞋

连长和兵们向中年汉子举手打礼，中年汉子看都不看，一屁股在卜守茹对面的椅上坐下了

卜守茹揣摩，中年汉子想必是金会办了

果然是金会办

连长口口声声叫着会办，还指着卜守茹对中年汉子说:&ot;这就是唆使全城轿夫暴乱的卜姑奶奶我们到她家去抓没抓到，是在独香亭茶楼抓着的&ot;金会办&ot;哦&ot;了声，把目光投过来，盯着卜守茹看，看着看着，目光和脸色就不对了，眉头紧皱着讷讷道:&ot;你……你就是那个鼎鼎大名的卜姑奶奶?啊?

这，你这脸咋这么熟?兄弟……兄弟好像在哪见过你?&ot;卜守茹原倒没怎么注意金会办，只在金会办进屋时无意中瞅了一眼，后就偏过身子去喝茶

听得金会办这般说，卜守茹便也认真去看金会办，一看就愣了:这哪是金会办?分明是梦中常见的巴哥哥，只不过比梦中老相了些，脸上有块疤，大约是在这十几年的征战中被打的

卜守茹立起来，愣愣地盯着金会办，惨绝地叫了声:&ot;巴哥哥……&ot;金会办也站了起来，还向卜守茹跟前走，嘴里说着:&ot;啥巴哥哥?兄弟姓金，叫金实甫&ot;

卜守茹不信:&ot;你骗我，你……你是巴哥哥……&ot;金会办又想了下，眼睛一亮，叫了起来:&ot;兄弟……兄弟记起了，兄弟见过你，确是见过你!在辛亥年的春里见的你当时，满城的清兵在……在抓兄弟，是你用轿送兄弟出的城……&ot;

金会办这么一说，卜守茹也想起了当年

当年那革命党就像巴哥哥，现今仍是像，难怪会弄错

又记起当年在轿里，一左一右坐着，自己因着革命党像巴哥哥就想过和革命党走……

卜守茹这才恍恍然问:&ot;你……你不是巴哥哥?是……是当年那革命党?&ot;金会办连连点头:&ot;是哩，是哩!&ot;

卜守茹仍如在梦里，看着金会办还觉着像巴哥哥，说话的声音便轻柔:&ot;那当儿你不是这身洋装扮，你……你像个秀才&ot;

金会办笑了:&ot;怎说像秀才，兄弟原本就是秀才么，还应过乡试，只是没得中，也没进学，后就革命了&ot;

卜守茹说:&ot;当时你胆真大，敢说满人的朝廷长不了&ot;金会办道:&ot;你的胆也不小嘛!敢把兄弟这革命党藏在你的轿里!&ot;遂又回忆说:&ot;兄弟那日到城里运动刘协统，‐‐就是后来的刘镇守使起事，刘协统起先还好，后见南洋各处的起事老败，就怕了，向绿营告了密，‐‐革命后总不承认绿营的兵在刘协统的新军营里把兄弟抓了，兄弟路上逃出，就找了麻老五，就见了你&ot;

卜守茹似也重见了当年景象，说:&ot;我见着你时，你身上有伤，看得出是枪打的，可我不敢问&ot;

金会办道:&ot;伤倒不咋，只是怕出不了城得说良心话，兄弟的命那会儿可是攥在你卜姑奶奶手上的你和麻老五在堂屋商量时，兄弟的心吊到了喉咙口上，你要说声不带，兄弟就完了……&ot;

卜守茹立马想起了请愿死去的人，和在督办府门前旷地上烧的轿，脸色变了，眼中的柔光也没了，木呆呆地叹道:&ot;你……你终是命大的，今日你没完，倒是我完了，完在你这革命党手上了……&ot;

金会办很尴尬，半天没说话，只在屋里来回踱步，后又挥挥手把连长和屋里的兵全赶走了

连长走时已看出了点眉目，再不敢轻慢卜守茹，给金会办打过礼后，又正正经经给卜守茹打礼，也不管卜守茹睬不睬他

连长和兵们走后，金会办才对卜守茹说:&ot;卜姑奶奶，兄弟对你不起，兄弟……兄弟实不知这一城轿主原是你，就是到今日上午督办府门前打起来都不知……&ot;

卜守茹问:&ot;知道又咋样?你就不修路了?&ot;

金会办道:&ot;若是知道，就没有督办府门前的那一出了，王督办下今开枪，兄弟……兄弟会拦的，就是拼着一死也……也会拦……&ot;卜守茹坚持问:&ot;别说这，我只问你修不修路?&ot;

金会办想了一下:&ot;这兄弟不能骗你，路……路还是要修的&ot;卜守茹眼圈红了，不由地哽咽起来:&ot;就……就为了你们屠夫督办的那辆破车么?为……为了它，你……你们用连珠枪扫我的人，点火烧我的轿，还……还把我抓到这儿来你……你们不觉着丧良心么?&ot;金会办小心道:&ot;卜姑奶奶，兄弟不怕你生气，兄弟得说，这你错了兄弟修路不单是为了王督办的车，更是为了造福国人和后世修了路，石城交通方可便利，地方才会有发展，不修路任啥都无从谈起&ot;卜守茹紧盯着金会办，眼里汪上了泪，水盈盈的:&ot;这……这麻石路又有啥不好?千百年了，咱世世辈辈不……不都这么走过来了么?&ot;任泪从眼窝里流出，在白白的脸上挂着，又说:&ot;你……你不知道我多喜咱城里的麻石路，就……就道它是我的命都不为过哩&ot;金会办心里也不自在，掏出手绢让卜守茹擦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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