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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进口来的福特轿车停在街角,偶有路人经过,不时对这豪华的西洋座驾投来艳羡的目光。
邱清泉选定了附近一家茶楼的二层雅座用于谈话,司机则守在楼下的轿车旁。
他的两条爱犬方才很是威风了一番,这会儿享用过主人奖赏的肉干,便一左一右,窝在两人的身旁各自打着盹儿。
阮静秋抚着大狗柔软浓密的毛发,这才发觉掌下的触感似乎很熟悉,而大狗们的样貌也和她曾抱过的那两只小奶狗差不太多。
她惊异地问邱清泉:“还是那两只?”
她一贯是这样跳脱,时不时地就要冒出些没头没尾的疑问来。
聪明如廖耀湘那样的脑袋瓜,早年间也要在她的攻势下丢盔弃甲,五军的一众长官里,唯有邱清泉打从一开始就跟她的脑回路很合拍,即使已这么多年没有见过,也照样能即刻理解她突如其来的发问。
他笑说:“就是那两只。”
阮静秋不禁感叹:“都长这么大啦。”
这两条德国牧羊犬正是在他赴湘潭二百师走马上任后,托朋友远渡重洋送来。
副官们大多粗手笨脚,两条小奶狗又很是娇贵,那时他便把日常照料及陪同玩耍的任务交给了她。
时光飞逝,邱清泉默算了算,说:“快八岁了。”
阮静秋于是想,原来认识他们已有这么久了。
她还是不知道今日之事究竟该从哪里说起,正想继续东拉西扯的时候,邱清泉先一步瞧出她的意图,开口打断道:“你怎么不找我帮忙?”
“啊?”
她猝不及防,下意识地回以一个困惑的音节。
邱清泉抓抓头,好像这问题也令他十分烦躁似的。
烦躁让他本能地摸出烟盒及火柴,但他忽而又想起对面正坐着位女性,于是又只得把它们都塞回口袋里。
阮静秋说了声“没关系”
,表明自己并不介意他抽烟,他摆一摆手,说:“算了。
事情的起因是怎样,你如果不便说,我自然不会追问。
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什么宁可受这些人欺压,也不找我们来帮忙?就算光亭与建楚人在东北鞭长莫及,可我分明成日在附近偷闲呢!
好,就当你不知道我人在南京罢——那郑竹斋正在南京陆大进修,他是新六军举荐来的,你难道也不知情?难道他会对你的事置之不理?”
阮静秋面对他连珠炮似的问题,一时哑口无言。
从前的经历尚且还在心头结着死疙瘩,她更不敢再拿这件事去叨扰杜聿明,怕为他平添麻烦及负担;她又觉得自己半路脱逃是辜负了廖耀湘的托付,更没有脸面去找他帮忙。
昆仑关战役以后,邱清泉似乎和杜聿明有些摩擦,匆匆离开五军到西安去任职,此后多年,她人在缅甸及印度,他虽在一次远征铩羽后回归五军在昆明驻扎,但两人再没有机会见面,她无从联络上他。
至于此时正在南京陆大进修的郑庭笈——这倒确实叫她心虚,她奔波了许多日,竟真的没想起还有位说得上话的老长官就在近在咫尺的校园里。
她垂着头,咕哝了句什么,邱清泉听见也只当没听见,接着连珠炮似的说:“哼,你就是这样做朋友的。
就说方才那些人闹事的地方,离我和建楚的房子都不算远。
你哪怕托人捎句话到家里,伯溶弟妹和蕤君都不会不管。
如果我没有恰好去吃馄饨,你想过怎么办没有?你就甘愿去做那个盲流的姨太太?”
阮静秋实在听不下去也不敢再想,只好扯一扯他的袖口,求饶般唤了声:“军长……”
开口讨饶的同时,她的肚腹恰到好处地“咕噜”
了声。
她又是委屈又是羞愧,耷拉着眼角嘴角向他解释道:“我饿了。
为了这事,我从昨晚发愁到现在,一口饭也没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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