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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一光隔三差五就要去一趟洗头房,三四回下来,张一光感觉出来了,他的内心发生了相当大的变化,他不再“闷”
着了,他再也不“闷骚”
了,比做矿工的那会儿还要活泼和开朗。
张一光是记得的,他做矿工的那会儿是多么的苦闷,一心向往着“那个”
地方。
可向往归向往,张一光从来都没有去过,他舍不得。
那可是要花钱的。
他的家里头还有一双没有劳动能力的父母呢,他的家里头还有一对要上学的儿女呢。
张一光只能憋着。
憋得久了,夜里头就老是放空炮(梦遗)。
张一光惭愧了。
兄弟们望着他一塌糊涂的床单,取笑他,给他取了一个十分刻毒的绰号:地对空导弹,简称“地对空”
。
现在,回过头来想想,他这个“地对空”
真的是毫无意义了,他只是一头猪。
对他的老婆来说,他是一只被骟了的公猪,对他的矿主来说,他是一只没有被骟的公猪——等放完了空炮,他就连皮带肉一起被卖出去了,所谓的补偿金,不就是最后的那么一点皮肉价么。
多亏了张一光的眼瞎了。
眼睛好好的,他什么也没有看见;眼一瞎,他这个农家子弟却把什么都看清了,他哪里是“地对空”
,他是皇上。
多么值得庆幸啊!在瓦斯爆炸的时候,飞来的石头只是刮去了他的眼睛,而不是他的命根子。
如果他失去的是命根子而不是眼睛,他这个皇上还当得成么?当不成了。
张一光在推拿中心加倍地努力。
道理很简单,做得多,他就挣得多,挣得多,他就嫖得多。
张一光在洗头房一样加倍地努力,道理同样很简单,在嫖这个问题上,他有他的硬指标,张一光必须嫖满八十一个女人。
书上说过的,每一个皇上都有三宫、六院、七十二妃,总共是八十一个。
等他嫖满了八十一个女人,他就是皇上,起码也是个业余皇上。
“爱妃!爱妃唉——”
严格地说,在大部分情况下,张一光对井下的恐惧已经消除了。
然而,只要一上班,由于黑暗的缘故,井下的感觉还在。
张一光一直都摆脱不了和“弟兄们”
一起在“井下”
的错觉。
这一来张一光和推拿师们的关系有点特别,从张一光的这一头来说,他一直拿他们当弟兄,渴望和他们成为弟兄,从另外的一头来说呢,大部分盲人却并不把张一光当作“自己人”
。
这里头既有年纪上的差别,更多却还是来自他的“出身”
。
张一光在三十五岁之前一直是健全人,虽然眼睛没了,但是,他的心性和他的习惯却不是盲人的,还是一个健全的人。
他没有盲人的历史,没有盲校的经历,没有正规的、业务上的师从,怎么说都是半路出家的野路子——他怎么可能是“自己人”
呢。
这句话也可以这样说,张一光从“那个世界”
出来了,却并没有真正地进入“这个世界”
。
他是硬生生地插进来的,他是闯入者。
闯入者注定了是孤独的。
孤独的人就免不了尴尬。
张一光的脾气不稳定,和他的尴尬有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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