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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断盯着他手里的蚂蚱,没见过,觉得新奇,答道:“如若我不在冥界?”
你还抛吗?他没问。
捏着手中的蚂蚱晃悠,容千戟只是觉得奇怪,“天宫冥界,你还能去何处?”
重断笑了,眼里情绪道不清,“你往天上抛。”
他拿过容千戟手里玩的蚂蚱,转移话题道:“这是何物?”
容千戟谅他也想不起来,也不跟他发脾气,垂了眼来,那颗朱砂痣愈发明艳,叹气声轻,恐让重断听到。
他整理了一下情绪,答:“儿时常玩的人间之物,有一年你来人间给我带回的,我常放在太子王座之下,后来久而久之,在你离开天宫的那一天,那死物成了精,一蹦一跳地不见了,也不知去了何处……”
容千戟想笑,又笑不出,只得悄声地说:“那会儿我在想,你看,连编的蚂蚱都不要我。”
那日重断眉心紧拧,不顾周边有没有人,伸臂揽了容千戟入怀,摸他乌黑的发,安慰性地拍拍他的背,想说“对不起”
,想说“我还要你”
……
但,他说不出。
重断只是抱他,道:“我给你的,从来就不是死物。”
容千戟的记忆太多,千堆成叠,每一幕都记得仔细,重断却是断断续续,偶尔想起来一些,都是一晃而过,记不真切。
但他唯一能确定的是,他心中的确有这个人,哪怕已经断了情根。
容千戟在他心上待得飘忽,一会儿有一会儿无,重断仿佛耗了许多气力去记住,去念想,却总被什么东西紧紧拖住了脚,拽住了衣尾,固执着不肯再让他前进半分。
回了天界,容千戟禁足之令一己解,鲜少外出的他见天宫一番新面貌,心里感触说不清道不明,只觉得如今处处宫殿之内的布置,都像极了小时候。
比如那株琉璃神草,有七八尺高,摆在蟠龙柱边,以前他同重断疯闹,常常险些撞到它,宫内的乳娘跟在后边儿追,喊了几声劝不动这两个小主子,重断知道见好就收,绕着神草回头往反方向跑,一停下步子,容千戟便扑进了他怀里。
那时的感情多么简单,重断只想生生世世守护容千戟,容千戟也庆幸他是那个人。
后来的故事不再赘述,帝王震怒,一道未清醒的昏庸号令,错了两个人的一生。
思及此处,容千戟在殿外久站,眼睫盖了雪,亦覆上眉山。
冥界最近动荡之感,连他身处天宫都感觉到了,那面镜子仍然泛着猩红,连着几日都没见着重断的影子,每入了夜那人才回来,沐浴更衣完随着他上了龙床,只是抱着他睡。
晨起,又没了踪影。
半夜容千戟偶尔听到异动,伸手一摸是重断的虎尾冒出来,以掌心去握,重断闷哼一声,虎尾扫开了床上的绣枕被褥,一只手掌化了兽爪,攀在容千戟的肩头,压抑着要兽化的冲动,摁住眼前人的后脖颈轻轻地咬。
虎齿啃上肩头的那一瞬间,容千戟觉得自己要被咬断了脖子死在这床上。
“千戟,”
重断吻过了他的颈窝。
他似是闻了他身上的檀香,舒服多了,闭着眼喘气,嗓子都沙哑了:“你要不要,变成龙?”
容千戟知道重断这是怕他自己等会儿抑不住兽化误伤着他,咬紧下唇摇摇头,道:“我……”
重断只是自顾自地讲:“像曾经那样。”
他摁住怀中微微一颤的容千戟,道:“我没想起来。
但我总觉得,一龙一虎,遨游天地……这般场景,定是出现过的。”
“出现过的,”
容千戟背对着他不动,也不肯变出龙形,反而大了胆子转过身去,把手臂缠到重断的脖颈间,“很小很小的时候。”
重断与容千戟的兽形皆为神兽,身形大小自己可控,而容千戟为龙王,已一定境界,为行龙,形态自控,常以白玉之躯示人,偶尔生翼,浑身透着琉璃光珠的浅淡橙红。
那日重断醒来时入目便是这般场景。
室内宝瓶烛台火光燃得微弱,日头刚起,天色还未亮个通透。
容千戟化了龙身,比他人形要大一些,通体如羊脂玉般,兔状的一双眼闭着,呼吸浅浅,明珠一颗长到颔下,喉间逆鳞附近皮肉柔软,随时可取他性命似的脆弱,毫无防备。
只是不知那八十一鳞,还剩了多少片,飘带似的形翼也搅成一团搭在龙身上,重断已是人形,便伸手慢慢地给他理,理好了再去拨弄一下那鹰爪,觉得可爱。
那对龙角已长好了,远看还完整,近看能见着一些伤痕,恢复得粗糙,重断不知如何想起那似曾相识的触感,以掌心去摸,容千戟哼唧一声,觉得疼,喃喃道:“别……”
重断的心有如利器狠击过。
容千戟发现,重断这几日常从天界剑阁回来,直接挑一些兵器给他。
弦上之箭如裂帛破风,重断挽弓,叫容千戟过来学,后者成年后少见过这些东西,看那箭指的方向,惊道:“你倒不怕我把那日月射下来?”
重断只是道:“天地都是你的,区区一个日月算什么?”
他搬来的兵器架上皆为天界私藏神兵,他幼时便见过,这么多年一直没人用,如今他与容千戟重逢,倒还有些用处,左挑右选,握了把吴钩扔给容千戟,后者伸臂一接,受住了那力。
重断心下暗自庆幸他身体好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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