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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街的杨花柳絮随风飘舞,马有斋穿着瓦青僧袍,黄面布鞋,轻扣别人的大门。
那些木头门、铁门,那些黑色的大门、红色的大门,打开之后,他念一声阿弥陀佛,拿出公德簿,要主人写上姓名籍贯,然后说是某个寺庙要修建,请捐献一些钱。
他双手合什,留下这么一个苍老古朴的手势,携带着钱财离开。
那时,善男信女依然不少,而后,人们看到一个和尚敲门,一个陌生人敲门,根本不会随便把门打开。
马有斋在“化缘”
的时候,慈眉善目,其实,他是个脾气暴躁的人。
他曾用一根软鞭把河南的一棵小树的叶子抽得精光,那棵小树,在二十年后的梦里,再次发芽开花。
他心情高兴的时候,也会在三个儿子面前,将一把禅杖耍的虎虎生风,二十年后,那把生锈的禅杖靠在窗前,挂着一轮圆月。
这个和尚装成道士的原因已经说过——他的头发长了出来。
装神弄鬼的那段日子,他能回忆起的只有这一个画面:在一棵核桃树下,他坐在石头上,用石头砸核桃。
贩毒使马有斋一夜暴富,他几乎忘记了过去。
他有一颗牙很痛,牙医说,“马老爷子,拔了吧。”
他说,“不拔,滚。”
他是个对痛苦不能忍受的人。
他举着锤子,在房间里寻找一个可以把钉子钉上去的位置,钉子钉上去之后,他又在钉子上系了根绳子,把另一端拴在自己的牙齿上,他站在椅子上,奋力一跳,从此,他就不再感到牙疼了,那颗蛀牙系在绳子上,轻轻的晃动。
他镶了一颗金牙,脖子里挂着沉甸甸的金项链,手腕上戴着金表,手指上戴着三个金戒指,他浑身上下,闪闪发光。
后来,马有斋得了腰椎间盘突出,这个闪闪发光的人只有跪着才能舒服一些,如果是躺着,他会痛得满床打滚,彻夜难眠,他突然想到这个姿势或许意味着什么,也就是从那时开始,他隐隐约约感到自己罪孽深重。
第一个医生,为他针灸,推拿,不见效。
第二个医生为他局部热敷,外用“扶他林凝胶”
等止痛的膏药,不见效。
第三个医生建议他动手术,他拒绝,医生只好用25%甘露醇250毫升加地塞米松10毫克,静脉滴注。
输液的时候,他也是跪着的。
马有斋疼痛难忍,他对大儿子说,“去,拿一包白粉来。”
贩毒的人自然知道怎么吸毒,他把白粉放在纸上,弄成一行,一只手端住纸,另一只手堵住一个鼻孔,用另一个鼻孔吸,一甩头的功夫就把白粉吸了进去。
吸毒带来的快感抑制住了疼痛,几天之后,腰椎间盘突出竟然奇迹般的好了,然而,吸毒的快感也不如最初强烈了,马有斋开始采用注she吸毒的方式。
他用一根松紧带绑住手臂,就跟护士打静脉针时一样,他拿起针管,把针头朝上,扎进胳膊弯的血管里,把毒品推进去。
一会儿,又把毒品抽回到针管里,混合着血,这样来回几次,冲洗针管,以便把全部毒品都输入进去。
到了注she毒品的阶段,就已经是很深的毒瘾了,很难戒掉。
如果是一个有几年毒瘾的人,身上已经找不到血管来注she了。
这时,他们会采用一种叫“打血槽”
的方式。
就是在大腿上打个洞,插上一根输液管。
输液管插上去后就不拔出来了,一直插在大腿上。
毒瘾来了,用针管把毒品通过输液管注she到体内。
马有斋胳膊上密布着针孔,他只能在胯间注she了,一天要褪下裤子好几回,终于,三个儿子跪在了他面前,求他戒毒。
大儿子说,“爸,你不要命啦?”
马有斋说,“不要了。”
大儿子夺过针管。
马有斋扑嗵给儿子跪下了,哀求道,“给我。”
三个儿子只好强制戒毒,将马有斋关进后院的一间房子,派了一个老头伺候他,毒瘾发作的时候,老头就将他手脚捆绑上,嘴里塞上毛巾,塞上毛巾是防止他痛不欲生咬自己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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