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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脱了鞋双腿盘在了沙发上,整个客厅被他的脚臭统治了。
那种专制、寂寞甚至带着忧郁感的臭气有一种与生俱来的王者气质,所有的气味都服从它了。
它是有来头的。
?我介绍一下,妻说。
不用了,我说。
我们已经认识了,他说。
妻就站起了身,那我先睡了,她说,你们也不要太晚了。
妻指指隔壁的小房间说,你就住这儿。
我们是在目送妻子即林康走进卧室后真正对视的。
妻子即林康抒情的背影感染了我们。
我们的对视总体上风平浪静,没有节外生枝。
不过男人总是敌人,这个基础性命题不会更改。
你们怎么还不生孩子?他看过四周这样说,她一直想要个女儿的。
我没有开口。
他的这句问话让我不快。
我开始联想妻和他当初“生个女儿”
的诸种细节和可能。
这个想法卑下而又无聊,但我无法排遣男人内心原始性猥琐,我便尽量风度地笑着说:“快了。”
他就点点头。
妻子回到卧室后夜间的阒静开始捉弄我们了,我们没有了妻即林康在场时心不在焉的投入和无声无息的炯炯有神了。
我们就这样沉默,时间披了黑色衣裳风一样寂然疾驶。
这一点电子钟比机械钟来得残酷,机械秒针的脉冲运动每一秒跨一格,每一秒又都停一步,时间的这种相对静止感在电子钟里没有了,电子钟里的秒针就披了黑色衣裳风一样寂然疾驶。
我们进入了哲学沉默,电子钟的报时音乐终于又响了,夜间十二点了。
音乐是一首俄罗斯民歌,有一种旷达的无奈和动人的忧郁。
这仿佛就是夜间十二点或零点时辰的精神内涵。
时间在这个时刻显得可感。
有一道巨大罅隙,笔直地通往宇宙的夜。
“我们现在在明天了。”
他说。
他的这句话狗屁不通。
他说完这句话就站起来推开小房间的门,大笑而去。
我观察了他背影消失时的状态,是大笑而去。
我读过许多书,知道他这样做伟大的历史意义和深刻的现实意义。
我们的圣贤先哲隐士高人在史书上消失的方式都是大笑着隐遁的。
我同时注意到修史者对大笑而去所投入的肃穆与敬仰。
他们是这样描述历史的转折关头的……□□□乃大笑而去。
我突然就茫然起来,一个人傻站在过厅里,弄不懂“昨天是今天”
以及“现在在明天”
的玄妙关系。
我的身躯在时间零时这个无情的fèng隙里自由落体,耳朵里呼啸的尽是宇宙风。
我恍然若梦走进书房,从书架上取出《史记》。
史书上的“大笑而去”
也只有极有限的几处。
我清醒了许多。
我认定妻子的前夫一定想在我们家创造某样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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