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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哟,这不是金爷吗?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您是要找我们家的哪个姑娘啊?”
“看看,看看!”
那个叫金爷的人答应着,我仔细地打量着那个金爷,穿着一件灰色的长衫,长长的辫子拖在脑后,头上戴着一个大棉帽,遮住了耳朵,还戴着一个用护住嘴巴的类似口罩的东西,露出了半个冻得通红的鼻子。
老相好(1)金爷一边说着一边将头不断地往里伸着,一对眼睛在我们三个女孩子身上扫来扫去的,袁娇娇也从太师椅上站了起来,走到门边,对着那个金爷说道:“金爷,我的这几个新来的姑娘可都是清一色的清水啊!
怎么?金爷有兴致?要不。
您给开个脸,不过价码嘛,这个也好说,金爷是我们这里的老主顾了,对吧,我袁娇娇给你打个八折,金爷,您看,怎么样啊?”
“嘿嘿,袁老板真是客气,不过我今日是早上遛鸟,从这里路过,身上没带银子,没带银子,我是听人说你们怡春院又来新的姑娘了,这才进来看看,看看!”
“您老没带银子?是没带还是没有啊?金爷,您家里还有银子吗?”
钱坤有些嘲讽地说道。
“钱爷,瞧您这话说的,想当年宣统年间,我可是正黄旗,是皇亲国戚,家里怎么着也有个值钱的古董不是,我当年那些个白花花的银子还不都是丢在你们怡春院了,你们怡春院那会来了新的姑娘,哪次不都记着给我下帖子的,我哪一次又没有来捧过场呢?是不是?”
金爷看着钱坤,满腹委屈地说着。
“那倒是,想当年,金爷您可是真风光啊!
满金陵城也找不出老相好(2)“哎哟,烫死我了,烫死我了,哎哟,我可怜的脚啊!
走不动路了,我走不动了。”
“对不住,对不住,金爷,最近我这手啊,也不知是犯了什么毛病,它就是抖得厉害,金爷,我这给您赔不是,赔不是了,您多担待,多担待!”
钱坤一边说着,一边用一个搭在身上的白色的抹布不停地为金爷擦着鞋子上的水,嘴里还没闲着,说道:“哟,金爷,您这鞋可是有年头了,怕还是宣统爷在的时候的货色吧!
您看看,都这么旧了,您早就该换换了。”
“换,换什么换啊!
现如今的鞋子,哪有过去的鞋子做的好,这鞋子啊,还是旧的好,穿在脚上舒坦,还养脚!”
金爷一边拨弄着自己的脚,一边说着。
“金爷,哪只是鞋子是旧的好啊!
这人怕也是旧的好吧,看看严妈,多心疼你啊!”
袁娇娇在一旁打趣道。
我没有想到的是,严妈一把年纪了,竟然也被袁娇娇说的不好意思起来,脸上还泛起了如少女一般娇羞的两朵红云,低着头,道:“掌柜的,瞧您说的。”
那位金爷本来就是故意来怡春院找暖和的,这下被钱坤烫到了脚,要搁在别的人身上,一准就是知道这是在下逐客令,是让他走的,可是这个金爷倒趁着这个机会耍起了赖,他将他的那个罩着一层黑布的鸟笼子放在一边,就要坐在地上拖鞋。
袁娇娇见那个架势,吓了一跳,赶紧上前,对金爷道:“金爷,别,别啊!
您的脚,我可是领教过了,怕又是几个月都没洗过了吧,您在这一脱,我这一个月都甭想做生意了,我啊,怕了您,还不成,严妈,严妈,还不把金爷带到你的屋里去?好好地招呼好金爷。”
钱坤也上前来拎起地上的那个罩着黑布的鸟笼子,突然将黑布掀了开来,天啊,只是一个空的鸟笼子,里面什么也没有,刚才钱坤说的话是一点也不假,这个鸟笼子里确实是没有鸟的,金爷日日拎着的是个空的鸟笼子,是故意显摆的。
金爷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嘿嘿,今日早起出来的匆忙,把这鸟儿落在屋里了。”
“是吗?金爷,那改日您再带来给我们开开眼!”
钱坤笑着道。
“还说呢,您还站起来,快走。”
严妈催促道。
“是啊!
严妈也就是年岁大点,不过不要您的银子,白给,您就将就吧,金爷!”
钱坤冲着袁娇娇眨巴着眼睛,说道。
金爷一边站起身,跟着严妈往严妈的那个紧挨着厨房的屋里走去,一边嘴里还叨咕着:“这话说的,这话说的。”
满院子里站着的姑娘全都笑了,我和玉坠儿也笑了,不过这笑却也让人感觉到心酸,想必这个金爷过去也是这里的常客,那么严妈既然是金爷的老相好,那个狗蛋是不是严妈与这个金爷的儿子呢?我在心里暗暗地琢磨着。
花儿笑(1)严妈带着那个金爷去了她的房间,院子里,袁娇娇又让我们几个接着练了起来,胭脂顶着个碗站在那里,袁娇娇走到胭脂面前,指着地上打碎的碗说道:“我这的碗可有的是,不过打碎一个可得从你的月钱里扣除,一个碗一块钱,你都记住了吗?”
天啊?一个碗一块钱,一块钱能买好几袋白面呢,这个袁娇娇的心可真是黑啊!
胭脂没有说话,愤怒地瞪了袁娇娇一眼,袁娇娇笑了笑,道:“我知道你是觉得贵,贵才能让你知道得认真练,不能再打碎了啊!
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袁娇娇说完,扫了胭脂一眼,然后对着账房喊道:“账房?账房?”
账房先生快步跑了出来,这个账房戴着个圆圆的镜框的眼睛,嘴巴上留着两撇八字胡,脑后拖着一条长长的辫子,戴着一顶缎面的黑色的瓜皮小帽,穿着一件灰色的长衫,手里还拿着个烟斗,另一只手中则拿着本账本和一支毛笔。
“账房,记下,都给我记下,都记在胭脂的名下,打碎几个碗就记上几块钱,等到发月钱的时候,一并扣除。”
“是,掌柜的,都记下了。”
账房躬身答应着。
我们正要接着练习走路的时候,就听到门帘外传来了王大的通报声:“花儿姑娘回来了!”
院子里站着的所有的人都往门帘处望去,只见门帘一挑,穿着雪白的狐皮大衣的金花出现在我们大家的面前,我清楚地记得,金花早上出去的时候,穿的是黑色的貂皮大衣,怎么才一上午的功夫,就又换上了这件白色的狐皮大衣呢?金花的双手拢在一个金黄色的皮笼子里,迈着娇小的碎步,仰着头,一步一步地晃了进来。
身后跟着的孙妈的手里抱着那件黑色的貂皮大衣,还提着那个藤制的精致的小盒子,一直不停地与院子里所有的人点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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