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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多数来听讲座的都不是数科院的,主要图一新鲜,于是张益唐一讲推论细节,个个看上去多少有点痴呆。
但沈昼叶倒是听了个大概,但她记得最清楚的并非张先生的论文,而是,他极度平静的样貌。
他并不在意自己做出了怎样的成果,不在意名利,不在意自己曾在赛百味端了数年盘子当会计的过去,更不在意自己前五十多年的窘迫,做完讲座之后目光只平静地盯着面前的纸与笔,像一面此生都不会为外物撼动的古井。
沈昼叶望着张先生,朦朦胧胧地生出一种念头:「他应是真的喜欢。
」
这种热爱支撑了他的一生。
无关名利。
无关金钱,更无关利禄。
「他毕生的追求是很纯粹的。
」年少的她模糊地想。
十九岁的沈昼叶同类相吸,看明白了这个比自己大近四十岁的禅修者;却因太过年少,尚来不及懂他。
讲座快结束时有个q&a环节,鉴于张益唐的研究内容过于晦涩,大多数人都云里雾里,因此这环节提出的不少问题都是很浅显的、甚至与张益唐的生活经历相关的。
有一个化院的男生起来,开玩笑般问他,张老师,你做出这个重大发现前有什么征兆吗?
这是个趋近神学的问题。
张益唐闻言腼腆地笑了起来,回答道:我当时的确有一种念头。
他说:……说是直觉可能并不确切,我没法论证它,但它在梦里告诉我,我距离那个答案只剩一根头发丝的距离。
然后张先生很平静地说:我觉得我可以做出来。
十九岁的沈昼叶很是不能认可,腹诽搞纯数学的说话怎么能比自己还难懂……我说话就已经够像放屁的了。
这已经不是神学了,是玄学,或者张先生就是在说屁话。
但是在六年后的晚春初夏交界时,沈昼叶忽然发现,张先生所言非虚。
他们见到了「头发丝」的距离。
-
像去爬科罗拉多大峡谷的高山,又像是经过儿时狭窄的胡同。
有时沈昼叶是船长,有时则是陈啸之把着船舵。
他们的船在海上展开每一寸船帆,破开万仞风浪,冲向迷雾的尽头。
那肯定是痛苦的。
但是每天早晨沈昼叶都会模糊地生出一点念头——他们距离答案又近了一些。
她坐在桌前吃早餐,和陈啸之一起打包回国的行李。
两个人一边打包一边争论不休,聊回去有什么好吃的,暑假要去哪里玩,再到家里要买什么装饰品,而每次抬起头四目相对时,沈昼叶都会在陈啸之眼里看到类似的光芒。
他也这么想。
沈昼叶了然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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