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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第2页）

我家素不佞佛，母亲是为了祭祖要焚&ldo;疏头&rdo;，才来山上做佛事。

&ldo;巯头&rdo;者现在我能解释为大型经忏&ldo;水陆道场&rdo;的书面总结，或说幽冥之国通用的高额支票、赎罪券。

阳间出钱，阴世受惠‐‐众多和尚诵经叩礼，布置十分华丽，程序更是繁缛得如同一场连本大戏。

于是灯烛辉煌，香烟缭绕，梵音不辍，卜昼卜夜地进行下去，说是要七七四十九天才功德圆满。

当年的小孩子，是先感新鲜有趣，七天后就生烦厌，山已玩够，寨斋吃得望而生畏，那关在庵后山洞里的疯僧也逗腻了。

心里兀自抱怨：超度祖宗真不容易。

我天天吵着要回家，终于母亲说：&ldo;也快了，到接&lso;疏头&rso;那日子，下一天就回家。

&rdo;

那日子就在眼前。

喜的是好回家吃荤、蹋球、放风筝，忧的是驼背老和尚来关照，明天要跪在大殿里捧个木盘，手要洗得特别清爽，捧着，静等主持道场的法师念&ldo;疏头&rdo;‐‐我发急：&ldo;要跪多少辰光呢?&rdo;

&ldo;总要一支香烟工夫。

&rdo;

&ldo;什么香烟?&rdo;

&ldo;喏，金鼠牌，美丽牌。

&rdo;

还好，真怕是佛案上的供香，那是很长的。

我忽然一笑，那传话的驼背老和尚一定是躲在房里抽金鼠牌美丽牌的。

接&ldo;疏头&rdo;的难关捱过了，似乎不到一支香烟工夫，进睡狮庵以来，我从不跪拜。

所以捧着红木盘屈膝在袈裟经幡丛里，浑身发痒，心想，为了邪些不认识的祖宗们，要我来受这个罪，真冤。

然而我对站在右边的和尚的吟诵发生了兴趣。

&ldo;……唉吉江省立桐桑县清风乡二十唉四度，索度明王侍耐唉嗳啊唉押，唉嗳……&rdo;

我又暗笑了，原来那大大的黄纸折成的&ldo;疏头&rdo;上，竟写明地址呢，可是&ldo;二十四度&rdo;是什么?是有关送&ldo;疏头&rdo;的?还是有关收&ldo;疏头&rdo;的?真的有阴间?阴间也有纬度吗……因为胡思乱想，就不觉到了终局，人一站直，立刻舒畅，手捧装在大信封里盖有巨印的&ldo;巯头&rdo;，奔回来向母亲交差。

我得意地说：&ldo;这疏头上还有地址，吉江省立桐桑县清风乡二十四度，是寄给阉罗王收的。

&rdo;

没想到围着母亲的那群姑妈舅妈姨妈们大事调侃：&ldo;哎哟!十岁的孩子已经听得懂和尚念经了，将来不得了啊!&rdo;

&ldo;举人老爷的得意门生嘛!&rdo;

&ldo;看来也要得道的，要做八十二家和尚庙里的总当家。

&rdo;

母亲笑道：

&ldo;这点原也该懂，省县乡不懂也回不了家了。

&rdo;

我又不想逞能，经她们一说，倒使我不服，除了省县多，我还能分得清寺庙院殿观官庵呢。

回家嗲!

脚伕们挑的挑，掮的掮，我跟着一群穿红着绿珠光宝气的女眷们走出山门时，回望了一眼‐‐睡狮庵，和尚住在尼姑庵里?庵是小的啊，怎么有这样大的庵呢?这些人都不问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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