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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第2页）

最吃苦的是黄包车夫。

因为他负担重，不易趋避，往往被汽车撞倒。

我曾亲眼看见过外国人汽车撞杀黄包车夫，从此不敢在租界上坐黄包车。

旧上海社会生活之险恶，是到处闻名的。

我没有到过上海之前，就听人说：上海&ldo;打呵欠割舌头&rdo;。

就是说，你张开嘴巴来打个呵欠，舌头就被人割去。

这是极言社会上坏人之多，非万分提高警惕不可。

我曾经听人说：有一人在马路上走，看见一个三四岁的孩子跌了一跤，没人照管，哇哇地哭。

此人良心很好，连忙扶他起来，替他揩眼泪，问他家在哪里，想送他回去。

忽然一个女人走来，搂住孩子，在他手上一摸，说：&ldo;你的金百锁哪里去了!&rdo;就拉住那人，咬定是他偷的，定要他赔偿。

……是否真有此事，不得而知。

总之，人心之险恶可想而知。

扒手是上海的名产。

电车中，马路上，到处可以看到&ldo;谨防扒手&rdo;的标语。

住在乡下的人大意惯了，初到上海，往往被扒。

我也有一次几乎被扒：我带了两个孩子，在霞飞路阿尔培路口（即今淮海中路陕西南路口）等电车，先向烟纸店兑一块钱，钱包里有一叠钞票露了白。

电车到了，我把两个孩子先推上车，自己跟着上去，忽觉一只手伸入了我的衣袋里。

我用手臂夹住这只手，那人就被我拖上车子。

我连忙向车子里面走，坐了下来，不敢回头去看。

电车一到站，此人立刻下车，我偷眼一看，但见其人满脸横肉，迅速地挤入人丛中，不见了。

我这种对付办法，是老上海的人教我的：你碰到扒手，但求避免损失，切不可注意看他。

否则，他以为你要捉他，定要请你&ldo;吃生活&rdo;，即跟住你，把你打一顿，或请你吃一刀。

我住在上海多年，只受过这一次虚惊，不曾损失。

有一次，和一朋友坐黄包车在南京路上走，忽然弄堂里走出一个人来，把这朋友的铜盆帽抢走。

这朋友喊停车捉贼，那贼早已不知去向了。

这顶帽子是新买的，值好几块钱呢。

又有一次，冬天，一个朋友从乡下出来，寄住在我们学校里。

有一天晚上，他看戏回来，身上的皮袍子和丝棉袄都没有了，冻得要死。

这叫做&ldo;剥猪猡&rdo;。

那抢帽子叫做&ldo;抛顶宫&rdo;。

妓女是上海的又一名产。

我不曾嫖过妓女，详情全然不知，但听说妓女有&ldo;长三&rdo;、&ldo;幺二&rdo;、&ldo;野鸡&rdo;等类。

长三是高等的，野鸡是下等的。

她们都集中在四马路一带。

门口挂着玻璃灯，上面写着&ldo;林黛玉&rdo;、&ldo;薛宝钗&rdo;等字。

野鸡则由鸨母伴着，到马路上来拉客。

四马路西藏路一带，傍晚时光，野鸡成群而出，站在马路旁边，物色行人。

她们拉住了一个客人，拉进门去，定要他住宿;如果客人不肯住，只要摸出一块钱来送她，她就放你。

这叫做&ldo;两脚进门，一块出袋&rdo;。

我想见识见识，有一天傍晚约了三四个朋友，成群结队，走到西藏路口，但见那些野鸡，油头粉面，奇装异服，向人撒娇卖俏，竟是一群魑魅魍魉，教人害怕。

然而竟有那些逐臭之夫，愿意被拉进去度夜。

这叫做&ldo;打野鸡&rdo;。

有一次，我在四马路上走，耳边听见轻轻的声音：&ldo;阿拉姑娘自家身体，自家房子……&rdo;回头一看，是一个男子。

我快步逃避，他也不追赶。

据说这种男子叫做&ldo;王八&rdo;，是替妓女服务的，但不知是哪一种妓女。

总之，四马路是妓女的世界。

洁身自好的人，最好不要去。

但到四马路青莲阁去吃茶看妓女，倒是安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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